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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才艺

同伴•文学:生命的意义

发布单位:文/罗军 发布时间:2024-11-01

西方有哲人云人生的意义无它,就其个体本身的生命历程而已。大多短短几十年,至多不过百余年,放在宏观的角度,如白马过隙惊鸿一瞥,恍恍惚惚稀里糊涂间,已皓首驼背行将就木。当然,若视之以微观,具体到某一天某一时,亦不乏有一曰三秋、度日如年之感。生命在张弛终始之间由两个维度组成,一是长度,夭寿穷通命之使然,论谁都只知自己生于何时,而不晓归期何天?二是宽度,有的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在一个行当里厮混、看一个学科类的书关注一个范围内的事,在一个地方过活着,从不打算挪窝一下,久之,以为天底下就这样了,如同电影《楚门的世界》;有的人却好奇喜异什么事都想去尝试一下、什么生活都想去体验一下,游走于各种行业和人群之中,干不一样的工作吃不一样的饭菜、走不同的路看不同的风景,观人生百态品世事无常,看异域风情尝世态炎凉,让自己的胸襟象大海一样宽广,让自己的思想象夜空一样深邃,让自己的灵魂象山谷里的气息一样轻盈通透、空灵清虚,终活成了或接近于理想中智者的模样,亦不枉来尘世间走上这一遭。

《兰亭序》中有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诚然,死生之间的生命长度很重要,但生命的宽度却更有意义。俗话说“人生难满百,常怀千年忧。”百十岁左右便是生命的上限,照目前生命科学的技术难有大的突破,也就这样了,相比之下,生命的宽纬度却是无限的,只要自己努力、自己愿意,在这仅有的百十年里,是可以做很多的事去很多的地方,让虽为短暂的人生依然充满着各种可能……同样生而为人,短短的几十年,别人做事创业身价亿万、博物博学著作等身,游走于异国他乡,遍览世上的风土人情,报刊杂志上、影视传媒上、政论商界上,在哪时不时都有他们的身影出现,真让同代、同龄人的自己感叹羞愧,岂一个“羡慕嫉妒恨”了得!

每每于此自惭形秽无可奈何之际,脑海里总有一个“自己是轮椅人”的宽慰声响起,由是苟且偷安、得过且过,理所当然地继续着先前那百无聊赖的生活,这种循环往复的日子,一天与一年一个样,活三年与活三十年无区别,终于有一天知道了“轮椅人”这个寄居蟹的壳,早已被史铁生、霍金、张海迪等轮椅界的大佬们从里面顶破,变得荡然无存形同虚设。唉!没了借口,尚存的情感与自尊让自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混下去,那就学学人家呗,趁着下面坏了上面脑子还没坏的时候,可是拿起的笔踌躇了老半天也写不出一段像样的文字,就在这抓耳挠腮仿佛面对美食无从下口之际,看到了《白鹿原》作者陈忠实的一段访谈视频,陈老先生说起了昔年一段碍于人情事故误人终身的往事,当年一位老家的青年文学爱好者拿来自己的几篇习作,恳请老先生指点,看看自己是不是那方面的人才。老先生未看完那几篇习作就明白这青年不是吃文学饭的人,但转眼看到青年那满是期待的眼光,心里大不忍,迟疑了一下,改口鼓励道还行,多多努力,今后可能会有一番作为的,当时以为文学只是这青年的一个爱好,多几次碰壁受阻后,就会气馁放弃了,自己实在不想去做那个当头棒喝的“恶人”。多年后,老先生回乡探亲,与乡党聊天时有乡党提到了此人,老先生忙问他的近况,乡党说几乎废人一个,成天在家写写划划,不结婚成家也不去外面寻一份像样的工作,没吃的了就在附近做点零时短工或靠别人救济一下,偶尔在一些报纸或杂志的边边角角上发表了几篇豆腐干一样的小文章,就高兴坏了,像范进中举似的痴妄不已。老先生在访谈中说他不知自己当年的话对青年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他非常愧疚说是他人生里的大憾事。

太史公在《史记》白起王翦列传中说“鄙语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好像人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似的,将事业做成功做到最好做到极至,除了努力外还得有这方面的天赋。著名物理学家、企业家,发明电灯为人类带来光明、被誉为世界发明大王的爱迪生曾经说过,“天才的成功是99%的努力外加1%的灵感,但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没了它,99%的努力就白忙活了。”有了名人名言作挡箭牌或做遮羞布,我常常浅尝辄止知难而退、乐意放过自己,也乐意在不断的尝试中寻找那属于自己的所谓天赋,一路走来一路探觅,有过很多的想法,做过很多的事,也不免留下了很多的遗憾,悠悠忽忽间就缺齿头白年满半百。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过了天命之年,我蓦然发现普通人的天赋就是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有了这一觉悟式的发现,回望过去的自己为了让生活看起来更有意义,而做过的诸多尝试或者说折腾,是多么的无聊和可笑。比如小时候请教那些像鱼一样自由自在漂游在水中的泳者,他们中有人说吃了蚯蚓立马就会了,吃蚯蚓跟吃泥土一样,那滋味不受,还粘乎乎的恶心作呕,关键是没用,后来还是在玩水时、快被淹死的那一刹那间,突然就学会了游泳;又比如在07年那场大牛市背景下的造富运动中,我携多年来集储下的全部家当,轰轰烈烈地投入了当时人皆言遍地黄金的股市,果然大盘从三千来点涨到了六千余点,资金翻倍,过了一个憧憬满满的开心年,谁知次年大盘翻脸向下,很快又回到了三千点,到手的财富象竹篮里的水漏了个精光,此时是走还是留?真是愁白了头,终究还是恐惧上了上风,一跺脚清仓离场,保往了本金,赚了个寂寞,随后大盘下溜到了一千六百来点附近,没等我庆幸多久,大盘触底反弹又来到了三千点,是进场还是观望?又折腾得我寝食难安,想起了胡兰成那句“至道无难,唯嫌拣择”,说出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多少芸芸众生的惶惶凄苦。一咬牙又进去了,结果一年中,大盘升到三千四百多点时又撤回到了三千点,该买时害怕亏本不敢买,该卖时贪婪更多不想卖,人性之弱点如此,自己还把无知当运气,一狠心,彻底地出局,再也不掺和了。十多年后,就在写这篇文章的当下,偶尔从百度推荐的信息中看见大盘还在三千点上下徘徊,唉!真是可怜东方大国的亿万股民了,人生有几个十几年啊?

当然,有些尝试回味起来还是觉得挺有趣的。早些年,我曾尝试经营了几年的旅店营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社会人物,他们的喜怒哀乐行为举止,与《武林外传》中的那个同福客栈里发生故事一样的精彩,尤其是那些坐着单车在国道上随风行走的骑行者,和他们发表在天涯论坛上的随笔和游照,看得我心旌荡漾思绪飞扬,暗自发愿有一天也要像他们那样无羁无绊地去外面走走看看,心愿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有发芽开花的那一天,于是有了我后面的挂着轮椅走西藏,一次、两次、三次。

细细想来,尝试无所谓有无意义,若有,那尝试的意义就是尝试本身,一个体验生命活着的过程,而非结果的好坏与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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